VICE

我在寻找苗族蛊师的路上认识了一位当地蛇医

我第一次听说苗族下蛊的故事,是从一碗米粉开始的。那天我正在贵州东部铜仁地区一个叫做 “落满” 的地方吃饭,这里的米线作坊算是不少,街上没什么人,但有一个脏兮兮的全裸青年朝着我的方向蹒跚走来,在我旁边的一个垃圾桶前停了下来,开始翻食里面的烂西瓜。那是一口略带酸臭的味道,我于是放下米粉,点着了一根烟。


“他本是考到外地去上大学的,但是因为偷了村子里的东西,被人家下了蛊。” 旁边的卖粉妇女这样对我说道。

原来以为这些只是传说。最早听到的版本,是有些苗族的蛊师会利用飞蛾给他人下蛊,后来又听说这东西是放在饭菜里的。而武陵山一带正是这种巫术的主要流行之地。

苗族人善于用药,会利用草药控制村子里出生的男女比例,这是不争的事实。我虽然几次想亲眼见见蓄蛊者(据说都是村子中的老妇女),但后来有朋友劝我做这样的事情很危险,不要惹祸上身。

我曾经看到过一篇美国的报道,一名妇女被美国本土常见的针尾蝎蛰刺了一下,这种蝎子的毒性只会导致一些常见的中毒症状,经过48小时就可以痊愈,但这个妇女在随后的十几年内一直经受着地狱般的折磨,她的皮肤不停地溃烂,只能用大量的药物维持。

这听起来似乎很像是被下蛊的一种表现,受害者不会立即死去,而是要一直这样痛苦下去。而 “蛊” 的制作也需要各种毒虫,蓄蛊也需要复杂的工序。从科学的角度讲,这样一起真实的案例足够可以推理出某些毒物能够在有机体中长时间地发挥作用,不过美国的这次事件就连很多毒理学者都解释不清 —— 但是苗族的蓄蛊者传说,他们可以 “解蛊”。

然而对于 “苗蛊” 来说,只有刚才提到的这两件事是我接触的事实。不过我知道在武陵山一带确实存在着很多的毒物,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蛊师,却目睹了神奇的苗族蛇医惊人的手艺。

武陵山经常会有人被五步蛇咬伤,我就经历过一次被蛇咬伤后致死的案件:那是一个当地气象局的人,事情发生后半小时人就昏迷了,6小时候宣告死亡。他们采用了西医的办法,由铜仁医院从上海调来血清,但还是无力回天。我最后再看到他的时候,尸体已经变得有些黑紫了。

关于蛊的亲身经历

同样是在铜仁地区,一个叫盘溪的地方,我听说有一个苗族人被五步蛇咬到了左手,但是他并没有去医院,依然在家抽烟喝酒。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从床上下来给我递了跟烟,举起左手让我看看他的伤口。我一看那伤口就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确实是五步蛇留下的,肿胀,还有红色的血泡。 “医生每过三天给我换一次药,其它没有什么忌讳。” 他轻松地对我说道。 这样一个要命的遭遇,让他说得跟被狗咬了一口没什么两样,他答应让我看他的换药过程,还说可以介绍那位医生给我。

然而实际上,那位苗医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当地农民,这些草药是他的奶奶传给他的。他很少说话,总是喜欢冲着你傻笑,给你敬烟。他随身拿了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抱着一对药渣滓,潮呼呼的,散发着一点臭味。他不让我用皮肤接触,说是有毒。

他用勺子挖出来一点草药,放到米酒里,一口气给病人灌了下去,然后将剩下的药渣滓涂抹在被咬者的伤口上。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这样一个复杂的伤情处理,伤者只需要给他买条包烟,再搭上几块腊肉和一坛子米酒就可以了。

“这是苗族人自己的事情。” 那个治疗蛇伤的 “医生” 叼着烟,笑着说道。“苗医什么病都能帮你治好。” 听到这里我不禁一身冷汗,或许蓄蛊者真的存在,而治与制其实没有差别。

“我这个药里面有大概80多种草,还要加上一些雄黄和大蒜,但是制作过程很复杂,有些过程还必须结合法式。五步蛇在这里不算毒,不是我们这里厉害的!我的药其实确实不多,要是一年里有4个人被毒蛇咬了,我的药肯定也不够用的。不过其它村也有医生,他们治的也不错,草药不是随便采的,今年和去年的药力肯定不一样,这是分大小年的。我除了种地,就琢磨这个。” 蛇医说道。

回去的路上,被咬的苗族人这样对我介绍:“(我和)他必须要关系好才行 —— 我们两家关系就很好。要是关系不好,他给你治疗的就没那么好。你看我的手恢复了过来,但盘溪北边村子的那个老头,他看着就不顺眼,那家伙人品也不好,他就没有好好给他用药,手就烂掉了 —— 但你肯定能活。”

而我之所以会从骨子里尊重苗族人,就是怕不知道哪一点上会触及他们不能触碰的地方:蛇医在苗族中的用药技术其实并不算高,而这个被五步蛇咬伤的人也一边抽烟一边告诉我,苗族最早也最高端用药方式,是体现在控制苗寨男女出生的比例上 —— 有意思的是,我曾经在一本名叫《地理知识》的杂志上也阅读过相关的报道,说苗族的巫师会帮助利用草药和法式决定降生的婴儿是男性还是女性。

但是苗族确实也有一群年迈的妇女不曾被人提及,在传说中,她们就是苗族用药的最高统帅,也就是 “蓄蛊者”。蛇医与蓄蛊者所使用的药都被称作 “活药”,苗族人认为药其实和人一样 —— 这一点与《神农本草经》里的理念有些类似,但又有些不同。我也曾经询问过一些生物学家,这些关于苗蛊的传说是否太过悬疑了;通过医学上关于真菌中毒和感染的角度来分析,真菌感染确实很难以有效的抗生素来治愈,因此患者会非常痛苦,却得不到有效的治疗。而这些传说虽有悬疑的成分,但绝大部分还是存在文字记载的。或许只能说,这些蓄蛊者从自然界中获取的毒理学知识,有时确实可能高于我们科学实质上的分类。

作者 / 摄影 : 番长

END

更多推荐